napc的米窩

紅色



　 他注視桌角上的蚊子己經有好一陣子了，這是多少分鐘前呢？
其實要從純白的桌巾上發現一隻奄奄一息的蚊蟲是十分容易的，就
好像在升學率高的名校捉出一，兩隻害蟲是輕而易舉的。

　　　 他開始採取行動，轉身取出一把老舊的美工小刀，一把他小學
時期就很習慣使用的小刀，當然，這把小刀留到他成年不代表他對
於美術方面有特別的眷戀，正如同前面所敘述的，這是一把他" 習
慣" 用的小刀，而習慣可以用在許多方面的，習慣雕刻？習慣紙雕
？哦！不！他沒有這種天才的嗜好，正確來說，他的天才早在小學
時，被老師的一巴掌給振地粉碎。
　　　
　　他不明白，喜愛紅色究竟有什麼過錯，蘋果是紅的，春聯是紅
的，爺爺給的紅包袋也是紅的，這是大家一致認為的常態。他總喜
歡在圖畫紙上塗滿滿的紅色，直到老師提醒他還有其它顏色可用！

　　　 為什麼會特別喜愛紅色呢？他也說不上來，印象中，母親總是
喜歡紅色，用紅色的腮紅，上紅色的指甲油，塗紅色的口紅，穿紅
色的高跟鞋．．．．．．
　　　　　
直到母親離世時，仍是一身素紅，一身彷彿血染似地豔麗．．
．．．．
　　　
　　隔日，他戴孝地去學校。而在左手臂上，姑姑為他別上了一小
朵白色的紗麻。他討厭！他極度地討厭白色！因為他從來未正視過
白色，除了母親日益憔悴，臉色毫無血色的蒼白，那是他唯一真正
認識的白，一種極盡死亡的淒白！

於是，在課堂上，他又重覆去使用紅色的顏料，一層一層地加
深！深到整張圖都一片像火燒似的紅，深到整張圖沒有一絲的白！

　 　　還不夠紅！還不夠紅！他心裡暗自焦慮，他不斷地用力擠出紅
色水彩顏料，直到他的雙手都沾滿地有如他眼上的血絲！
　　　　　
　　　 他無法用手和顏料繪出母親那一身的鮮紅！終於，他用完了整
條紅色的顏料，然而，他仍找不出母親身上的淒紅．．．．．．

　　　 隨手取出了小刀，他毫不考慮地往自己手腕上用力一割，這時
，他露出了微笑．．．．．．

　　　 他終於找到了他要的顏色。

　　　 在身旁的同學紛紛尖聲大叫，老師舉起右手狠狠地賞他一巴掌
時，這時他才明白，母親為何喜歡紅色。

　　 　紅色，是令人注意的顏色。

麗紅是她的名字，她微笑地要他叫她紅姨就好，但父親要他喚
她：「媽媽！」

　　　 初見到紅姨時，沒有多長的問候，他只聽到紅姨發出像屋外野
貓似的叫春。

　　　 不在大廳，不在庭院，他第一次看到紅姨是在房間口旁牆壁上
的小洞。

　　　 那個小洞，也讓他看到母親上吊的情景。

　　　 洞並不大，一隻姆指就可以穿過，但不能讓兩隻眼睛看透屋內
的事。
　　　
　　所以他只用了一隻眼。
　　　
　　這不能叫犯罪，至少在他小六時，沒人告訴他偷看是不好的行
為。

所以他也算是正大光明地偷看。

他透過了小洞，看見了父親和紅姨彷彿蛇地交纏在一起，父親
不安份的手脫開了紅姨身上的衣服。

　　　 是紅色的，他嚥了嚥口水，心跳加速．．．紅姨身上的內衣，
是紅色的！和母親身上的一樣的顏色．．．

　　　 但，他還沒將紅姨身上的紅色內衣看仔細時，父親便彷彿惡虎
般地從紅姨身上扯下了它．．．

　　 　他轉頭大哭，他父親不懂藝術．．．

　　 　那夜，是母親的頭七。

　　從那一夜，紅姨就理所當然的住進了家裡，而他也新添了許多
紅色顏料。朱紅，暗紅，丹紅，亮紅．．．除了少了血紅色。

他常常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他那小而昏暗的房裡作畫，而作畫的
時間則不一定。他沒有什麼天外飛來的靈感，只有父親和紅姨在隔
壁房間發出喘息聲時，他才顫抖地將床下的紅色顏料用來作畫。

　　 而每張紙，都是塗滿滿的紅色，沒有其它的色彩．．．．．．

　　　 某日，紅姨整理他房間時，發現了床下那一堆堆畫紙。

　　　 她笑：「你這孩子是不是瘋了？倒把畫紙上的紅當成了我．．
．」
　　　
　 他沒應聲，因為紅姨親吻了他。

沒有人告訴他，什麼叫男女之愛，也沒有人告訴他，什麼叫亂
倫．．．

　　　 那個午後，他模仿了父親常在紅姨身上所做的事，他們稱這個
行為叫「愛」，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只是，他並不是那個一心一
意只追求肉慾的少年，也並非愛上父親的情婦。

　　　 他只想，佔有紅姨身上那件紅色的內衣，只是如此而已。

　　　 看到紅姨滿是淫蕩的神情，他想起了母親常抱在身上的小花貓
，那隻每每到了晚上總會叫春的貓．．．

　　　 突然間，他覺得想吐，總覺得喉間彷彿噎住什麼似的，他急忙
推開了赤裸的紅姨，跑向了窗口嘔吐。

　　　紅姨挑了挑眉，從床上取了衣服。

　　　「嘖！原來還是個毛頭小子！」她嘴角勾勒出如同窗外那一輪
上弦月的微笑。

　　　 他猛然想起，母親常抱在身上的那隻小花貓，那隻每每到了晚
上總會叫春的貓。
　　　　　
　　　 最後一次見到牠，是從母親手中端來的一碗不知名的湯裡。

　　 　當然，母親仍是溫柔地將湯吹涼了才遞給了他喝。

　　 習慣總是累積而成，紅姨總是趁父親出去工作時，悄悄地爬上
了他的床。

　　 　外面的人形容紅姨是個水性揚花的女人，老一輩的罵她狐狸精
，年輕一點的則叫她騷貨，而紅姨總是笑笑。

　　 　除了有次紅姨的繼父叫她野種時，她才僵硬著臉，開始破口大
罵。

　　　 紅姨說，她曾流產過一次，要是孩子沒有死，大概同他一樣的
年紀。

　　　 天知道，因為紅姨對待他的方式，並未像對待兒子的方式。

　　 　除了在床上特別溫柔外，床下的紅姨就彷彿陌生人似地冷漠。

　　 　他一直懷疑著，父親替自己帶了位老婆，但卻未替他帶來一個
母親。

　　 　直到國中畢業，父親拿出了幾萬元，要他北上去投靠叔叔，並
學習一技之長。只要不是搞藝術這玩意就好了！父親皺眉望著那一
堆快將他淹沒的紅色畫紙。

　　 　在北上的火車站前，紅姨哭鬧的宛如孩子般，父親只好硬將她
捉住，反而被她活活咬了一口。

　　 　「孩子～～我的孩子～不要離開我～～」紅姨亂著頭髮抱住了
他。

但他卻推開了她。

　　　 「我從來不認為妳是我的母親！」他冷冷的回答，在紅姨鐵青
著臉跪倒在地上時，他嘴角揚笑的離開北上。

　　　 他從來不認為紅姨是自己的母親，當然，更不認為紅姨是他的
情人。

　　 　那紅姨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麼呢？

　　 　也許只是父親的情婦，他畫紙上的一點紅而已．．．


----完----